高伟

我的家乡信阳人杰地灵，物产丰富，风光秀美，是闻名遐迩的“全国文明城市”。被誉为“江南的北国，北国的江南”，百姓勤劳朴实，民风淳朴。这座美丽悠久的城市像一块巨大的海绵一样，海涵包容着所辖八县两区各具特色的民风民生，形成了地域县区不同的人文、民俗、饮食文化。

我母亲的老家在原信阳县北边的肖店乡邱湾村，年6月9日信阳撤地建市之前，老信阳县的百姓把信阳县所辖的长台关、龙井、肖王、胡店、肖店等乡镇俗称“信北”，把董家河、浉河港、潭家河等乡镇俗称“信南”，两大块地域口音不同，饮食不同，信北偏爱面食，信南偏爱大米。信北百姓憨厚能干，信南百姓麻利精干，地域生活各有千秋，经济发展各树一帜，使信阳县像一条精神抖擞的巨龙一般屹立守护于原信阳地区的最南方，也为当年我市各项事业快速发展作了重要贡献和保障。

邱湾村是一座质朴的小村庄，悠长宽阔的淮河穿村而过，姥姥家的屋头有一颗古老的柿树年年结出厚实的硕果。我童年最快乐的事情就是去姥姥家度过暑假，可以和村里的小伙伴蹚水、爬树、捉知了，在淤泥里捉弄小虾，在滚烫的沙滩上寻找贝壳,那些童年趣事，是我一生弥足珍贵的记忆。邱湾村乡情浓厚，乡亲们勤劳善良，没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哀怨，有的是干劲十足的豪爽。家家户户结束了一天田间地头的劳作，热火朝天的准备餐饭，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主妇们就地取材，用自家菜园的家常果蔬，烧制出可口的饭菜，满满的烟火气息。当晚霞的余辉映衬着村子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是一幅人间绝美的画卷。

邱湾村的乡亲们喜食面点远近皆知。村子里大到高龄的奶奶辈，中到各当家女主人，下到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儿，再到待至闺阁的姑娘们，每人都传承有一手做面食的绝活，蒸像布袋模样的条形馍、又圆又大的枣花馍、溢满猪油香的千层饼还是最为普通的拿手戏，其中家家夏天离不了的捞面条才是最考验水平的技术活儿。因为八十年代农村里鲜少有成品面条，全靠手工擀制，而擀面条也需极精的技巧，这不仅是评价一名女子是否贤惠能干的重要抓手，也是各家扎堆端着大碗蹲在村口柿树边争相调侃炫耀的开心时刻。

一碗原汁原味的捞面，面条擀的筋斗才是王道。记忆中姥姥的手艺被乡亲们赞不绝口，百煮不烂，爽滑地道。姥姥的个子娇小瘦弱，姥爷早逝，我的妈妈兄弟姊妹共六个，生活的重担并没有压垮这位坚强的母亲，在她的身上流淌着淮河妇女的勤劳和坚韧。农活和家务样样都是左邻右舍的标兵楷模。小时候无数次见姥姥在狭小昏暗的厨房里劳作，给我们这些馋猫做可口的捞面条。她先是洗干净一个粗瓷敞口的大瓦盆，然后拿大碗从面布袋里小心翼翼的盛出几碗面，用早已准备好的凉开水淋浇在面粉上，开始了和面，我常常也想尝试一下，不是水淋多了面和不到一起，沾染到盆壁，就是水淋少了，面粉无法凝聚，我一急，弄得脸上、身上都是面粉。姥姥总是不急不燥，一边示范一边絮叨:“技不压身,才不压人”。可惜我天生不是做细活的料，总是半途而废的跑掉了。姥姥每次总能精确面粉和水的配比，和成圆圆的面团总是一次性成功。经过十分钟左右的醒面，姥姥在面板上开始了娴熟的噼里啪啦的操作。她那瘦小的身躯微微前倾在灶台，使出浑身的劲儿，发白的头发浸湿在额头，汗水顺着脸颊躺在衣领里也顾不上擦。经过一番揣、揉、搓、擀，最后在一阵菜刀有节奏的切切声中结束了女侠般的刀光剑影。

如果说擀出筋道的面条是一碗好捞面的基础，那么面臊子（当地方言，意为吃面的拌菜）才是捞面的灵魂。面从大铁锅滚水里捞出，迅速盛泡在冷却的凉开水盆中，再次盛出时冰凉滑溜。随着热油配着炒好的菜臊子“刺啦”一声倾盖在白花花的面条上，油花四溅，菜香扑鼻，热气萦绕，一碗上好的捞面条大功告成。

邱湾村的乡亲们家家都有菜园，地里干完活途经自家菜园，顺手摘一把豇豆、几个沙瓤西红柿，三两个青椒，进门时再从鸡窝里摸出两个温热的鸡蛋就可以随意炒制称心可口的臊子。最常见的不外乎四种食材：豇豆五花肉、西红柿炒鸡蛋、青椒鸡蛋、蒜泥荆芥。其中最为经典的还是蒜泥荆芥捞面，把清洗过的蒜泥荆芥放入捣蒜容器，用短短的捣蒜棒一下下的捣碎碾烂至泥状，加少量温水后佐以食盐和香油，醋少许，再配上黄瓜丝，清爽不油腻，味道纯粹。让人口舌生津、食欲大开，不失为消暑最佳面点，而且让人百吃不厌。天擦黑之前，姥姥屋头老柿树前乡亲们总蹲着一片一片，一大碗一大碗的捞面像作品一样呈现，男人女人年纪人娃娃们哧溜哧溜的大口吃面，谈庄稼、谈天气、谈娃娃们的学习、谈谁谁出门遇到的稀罕事，头顶上天空繁星闪闪，屋后竹园徐徐清风，远处的淮河波光粼粼，人们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高声大嗓，笑声阵阵。

民以食为天。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百姓生活幸福安逸，随处可食琳琅满目的美味面点，如北京炸酱面、兰州拉面、武汉热干面、山西刀削面、重庆小面等，可我仍然无法割舍来自邱湾这个小村庄的捞面，那种味道魂牵梦绕。

那一大碗清爽滑溜覆盖着黄瓜蒜泥的捞面，宛如儿时姥姥挥汗如雨的背影、妈妈夏日的蒲扇、爸爸的自行车前座、街头老树摇曳的枝叶，随着逝水流年把故乡的剪影深深刻入我的心房，让我在工作生活中不断前行，在人生道路上不负美景。感恩家乡，感恩岁月。愿时光静好,温暖相伴。

（作者单位：信阳市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