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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媒体滚动

转自:新安晚报

 父亲没有其它嗜好,只是好酒。

  父亲喝酒喜欢自己烧菜,也没有什么好烧,一碗小河鱼,父亲煎得骨头都是酥的。一大杯酒,就着一条小不盈寸的小河鱼喝下去。几把椿苗头,父亲就有几种做法,有盐渍的、有蛋炒的,还有开水焯的。春笋也是父亲的最爱了。卤笋子,里面放几块平时人们不太看好的厚厚的猪肉皮。对中药颇有研究的父亲,会放些桂皮、八角、山奈、丁香、小茴香等,再用文火慢慢地烹。

  父亲远在他乡上班,难得回家一次,就是回家,还得赶上有春笋的季节,还要有上好的心情。这样的香味,好像一年都难得闻到几次。常常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闻到这种香味,我就知道父亲回来了,剩下的路程几乎是小跑着往家赶的。

  卤笋往往一二餐吃不完,父亲又在里面放上黄豆一起卤,第二天,起卤再晒干,放在密封的小罐里,那就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独酌时多,与人对饮少。我也没有看见父亲喝醉过。父亲喝酒比较讲情调,不是餐餐都喝的。明月桂花下,父亲一杯酒能喝到月挂树梢头。大雪封门时,父亲就着红泥炭炉,抿一口小酒,看一眼窗外皑皑的冰雪世界,仿佛喝的不是酒,而是琼浆玉液。

  父亲喝酒也生发了许多故事。我记得最清楚的有一次,父亲酒喝完了,让哥哥到村里代销店去沽酒。到了代销店里,哥哥经不住那些花花绿绿水果糖的诱惑,将要沽一斤的钱,只打了半斤酒,剩余的钱,全买了水果糖。当然,哥哥没有吃独食,那些水果糖也分了我一半。

  半路上,水井边,哥哥将空着的半瓶,用井水衬了起来。当晚,父亲喝酒时,只品咂了一口,就拧起了眉头,问哥哥这是什么回事。聪明的哥哥知道自己干的事暴露了,丢下手中的饭碗,撒腿就跑。平时总是很儒雅的父亲暴怒起来,操起手边的一根赶鸡的竹棍猛追。哥哥比较瘦小,父亲身材高大,又正当壮年,哥哥那里受得住经过正规训练的父亲的穷追猛打,歇斯底里地嚎了起来。

  哥哥被父亲扯着耳朵带到家里,父亲喝令哥哥跪在壁前思过。我有些沾沾自喜。没有想到父亲也喝令我与哥哥陪跪思过。

  那瓶掺水的酒,父亲没有喝,倒了。平时很少骂我们的父亲,对我们说了许多。让我感到平时木讷的父亲,也是很会说话的。

  他说,他不怪我们喜欢水果糖,这是小孩子的天性。他也不怪我们只打了半斤酒。他怪只怪哥哥弄虚作假;怪只怪我知假不报。

  这段经历,今天想起来,还是让我受益的。

  我刚参加工作时,十八九岁的年龄,单身汉一个,几个对脾气的人凑到一起,喝酒就是必然的事。记得有一次,与几位文友聊天到大半夜,忽然想起喝酒。酒有几瓶,濉溪大曲,1.78元一瓶,还是凭票买的。但找了半天没有菜。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就是有钱,大半夜也弄不到下酒菜。何况当时我们都不是有钱人。找了半天,橱柜里的半瓶辣椒酱,就成了我们的下酒菜。这让我们边喝边发出这样的感慨:辣椒对烧酒,好手对好手。

  想到这里,让我感到悲恸的是,当晚参与喝酒的其中一位文友,不久前过早地走了,让我徒生无限的缅怀。

  下酒菜的悄悄变化,还是缘于小县城有了一家缫丝厂。这家缫丝厂,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女工,不但在小县城发源了许多年轻的爱情,也衍生出下酒的菜肴。这就是蚕蛹。蚕蛹不能再化蛹成蝶,成了酒客的盘中菜。没有想到,小小的蚕蛹,竟然有许多烧法和吃法。炒蚕蛹、红枣炖蚕蛹、干煸蚕蛹、五香蚕蛹、香酥蚕蛹、银耳蚕蛹、核桃蚕蛹、蚕蛹炒韭菜,这或炒或炖,别有一番风味。至今提起来,还是齿颊留香。

  当时,小县城有位不大也不小的领导,曾有意蚕蛹的深度开发。他可能考虑到我的工作与药品有关,让我留意这方面开发的前沿动态。没有想到兴隆一时的缫丝厂说倒,就轰然倒了,蚕蛹也就随之没有了。蚕蛹的深度开发,就成了一个停留在纸上的永远的设想。

  庸庸碌碌之中,喝酒的日子多了,不再是那样对酒有一种本能的冲动和追捧了。渐渐地也从前人和古人身上,领略到喝酒的种种妙处。

  丰子恺在《湖畔夜饮》中,写他和郑振铎,在杭州西湖边,只有很少的酒肴,喝酒闲聊,析文谈诗,一喝就是一个夜晚。这样的雅趣,必须是知己、莫逆之间,才能有,这也是饮酒之乐的真趣。

  《儒林外史》中有个杜慎卿,家里牡丹盛开了,他就邀请朋友赏花饮酒,把“俗品都捐了,只是江南鲥鱼、樱、笋下酒之物,与先生们挥麈清谈”,摆上来的“果然是清清疏疏的几个盘子”,买的是“永宁坊上好的橘酒”,杜慎卿酒量极大,只是不甚吃菜,别人吃菜时,“他只拣了几片笋和几个樱桃下酒”。吃酒时,还有“猪油饺饵,鸭子肉包的烧麦,鹅油酥,软香糕”这些点心,以及“雨水煨的六安毛尖茶”。杜慎卿只吃了“一片软香糕和一碗茶”。真是“雅得这样俗”了。

  这样的酒我也喝过。不记得是哪年了,文友山人家的昙花开了,他精心备了几样清淡的小菜,邀了三五文友,一盆昙花清供在茶几上。看花、吃酒、清谈,三个小时就这样悄然而过。我们就这样目睹了昙花由怒放到萎谢的整个过程。

  平时喜欢看林清玄的文章,那篇《温一壶月光下酒》,单单看这几个有魅力的文字,就让人生发出“将月光装在酒壶里,用文火一起温来喝”的冲动。我不知道别人读到这句时,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我感觉他将浮名虚利换作浅酌低唱,时时不忘自己有一个温柔的灵魂。

  我的灵魂有归依之处吗?月光之下的酒,到底是凄美,还是婉润呢?有人认为喝酒是有哲学的,准备许多下酒菜,喝得杯盘狼籍是下乘的喝法;几粒花生米一盘豆腐干,和三五好友天南地北是中乘的喝法;一个人独斟自酌,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是上乘的喝法。

  我赞同这样的说法和喝法。喝酒应该是充满诗意的。在无下酒菜时,诗词也可以下酒。“佳思忽来,书能下酒;侠情一往,云可赠人”。

  台湾诗人夏宇在《甜蜜的复仇》中这样写道:“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影子下酒,想想没有可能,但却是性灵中的事。既然,回忆能将我们的岁月,变得绵长起来,爱情也可以保鲜。青春的倩影加些盐,就可以风干。到那时,不管我们老得能不能端得动那尊透明的夜光杯,能喝下去的,可能就不是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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