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茴香，写在田野里的两地书

作者：戴耕泓

茴香，音同“回乡”，意境深远辽阔。母亲把茴香饺子一个个包好，整齐地放进冰箱冷冻起来。她微笑着，看着窗外，目光跑了很远很远。隔着重山重水的孩子，这是母亲写下的家书，只有你懂得。迎着春风，田野里，碧绿的更碧绿了，生机盎然。小茴香这里一簇、那里一簇，从不计较土壤的肥瘦。只要不缺水，田埂边、水沟旁，都有它乐呵呵梳理绿色羽翼的身影。随意舞动，任阳光在柔韧的叶芽间穿梭，仿佛是鱼儿钻进了水草。风过处，一阵阵脉脉的香气扑面而来，那是小茴香的温情输送。小茴香，原名怀香，又称香丝菜、茴香子、谷香、浑香，每个名字里都有一个香字，软糯糯的，从舌尖滚过，落下缕缕的香。怀香，这个名儿尤其让人喜欢，“软玉温香抱满怀”，岂止是人间春色？帘前细雨飞花起，有心人儿各自怀想。思绪一时有些远了，轻灵的燕子衔回来。会理人爱小茴香，是认真地爱。从小茴香苗到小茴香根，再到小茴香籽，都全心去宠爱，没有半点浮夸。一年四季的餐桌上，总少不了它，怎么做都好吃。冬春季，茴香大量上市，它很应季，“回乡季”。每每远方的游子回来了，夹一筷火腿汤煮茴香，那颗飘飘浮浮的心，稳稳地落下，时空间隔的疏离感顿时跑到九霄云外了。说什么回不去的故乡，你就差一道茴香做的美味佳肴。小时候，你还不会说“茴香”的名字，你吵着闹着说，要吃煮青苔，河里绿油油的青苔还真像绿油油的茴香。年轻的母亲笑弯了腰。你长大了，飞远了，你不说，不再年轻的母亲也知道你喜欢吃啥。这写在田野里的两地书，你懂，母亲更懂。会理人用小茴香做菜，可以说是独具匠心，把茴香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茴香菜特别“吃油”，不宜素食，于是油膏厚重的肉汤因有了茴香菜而闪亮登场。茴香菜柔韧，特别适合煮会理铜火锅，既增加香味，又不会软烂，还能让汤味更加饱满。到了吃“药根根”的五月端阳，茴香根完成神奇的蜕变，从泥土里走上餐桌，成为药膳里的重要一味，甜香自不必说，还有养生之功效。母亲坚持将这传统的味道按时绽放，就是让你想家时总有一股特殊的香味从舌尖直达心里。据说茴香菜肴是会理人的迎宾曲，又是留客歌。只要喜欢它，就算是懂了会理人；恋上这道菜，那是与会理结缘了。很多外地人受不了茴香菜的香味，嫌闷。殊不知只有接受这种香味，才能更加明白会理人的胸怀与聪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不辜负、不浪费一枝一叶的馈赠，不拘泥、不因循小小的发现和探索，就会有很多的惊喜。用烹饪的灵感和创造的力量，在寻常食材之中，见证奇迹和不凡，可谓：得其三味，意神幽远。用火腿或是腊肉汤煮茴香，两种不同的香味相得益彰，交织变化出新的风味。汤里的油脂被茴香收纳、化解，故这道菜不仅味美，还能帮助消化，吃得开心，肠胃也开心。用火腿茴香炖鱼，就是锦上添花了，鲜香浓郁，完全可以笑对美食江湖，圆满收官。当美食闪耀着传统风俗的迷人光彩，那就不单纯是一道菜了，那是情怀生发处。茴香烩蚕豆，幽默的会理人称它为“茴香豆”，当然不是孔乙己老先生瘦长发黑手指下护着的那几粒。新鲜的蚕豆只除去绿色的外壳，先用清水煮软。嫩绿的茴香切得细细碎碎的，与白色的蚕豆烩炒，茴香服帖地附着在耙软的蚕豆上，一盘白白绿绿的小清新，像是关不住的春色，又像是江南的第一场春雨，密密地，是谁不小心想了一下谁。茴香饺子，做法简单，但耗时，还得有耐心。切碎的茴香与剁碎的猪肉拌匀，猪肉不能太瘦，馅里加入食用油，饺子馅的汁水被油锁住，鲜美也被锁住。煮好后，一个个“白元宝”里隐隐透出绿色，思念悄悄溢出。说它是有灵魂的水饺，不过分吧。茴香面鱼，把茴香嫩叶与面粉、水、鸡蛋液调匀，加入调料后放入油锅，当一个个面鱼晃悠悠地浮出“水面”，就炸好了。沥油捞出，外面焦香酥脆，内里绵软细腻，茴香特殊的香味在高温里尽情释放，被面粉糊轻柔地裹住，互相包容、互相融合。当舌尖被一条小面鱼轻易唤醒，暖香弥漫，万千风情以一朵花的方式告诉你，春已回大地。茴香在每年的5月份开花，像一把把白色、黄色的小伞，撑开了初夏的滋味。到了6月，茴香籽成熟了，像一粒粒扁扁的谷子，香味已销魂。从小茴香籽和茎叶中提炼的精油，可用于牙膏、牙粉、肥皂、香水、化妆品。听说北非及地中海沿岸的一些国家，酒吧中流行一种茴香酒，含有茴香精油，香味浓郁独特，喝时加入水或冰块，1秒之内透明的酒液便混浊起来，变成乳白色的悬浊酒。这一定很魔幻、奇妙，仿佛金风玉露的相逢。万千世间，神奇有趣。小小食材，无尽苍穹。当岁月流逝，世事变迁，也许，只有这缕缕的香味，能将你与往事勾连。恋恋风尘，心有归处。每当春节、清明节到来，归乡的人儿明显多了起来，是“茴香”牵引着你“回乡”的罢！

文稿编辑：付廷江播音：邓红

音频制作：李庆贵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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